京都記

If we make it, we can all sit back and laugh. But I fear tomorrow I will be crying.
King Crimson, Epitaph, In the Court of the Crimson King, 1969

Brain Damage

我在京都僅停留了一天。

因為我將行理箱寄存在了京都站,這樣我就僅需要背一個包,也正是如此,我沒有急著去辦入住。

在當天的下午,我去了金閣寺。金閣寺,真正的名稱是「鹿苑寺」,裏面的金閣(舍利殿)已於 1950 年被一名見習僧人燒毁,今日見到的已是後來的重修版。著名作家三島由紀夫受此啟發寫了小說《金閣寺》。我在本科的時候曾讀過這本書,當時似乎很能體會書中人物的心情,但我現在已記不清了,或許我並沒有看懂,另一個佐證此結論的原因是我後來看了一些别人的書評,似乎和我所理解的有所出入。不過我想我很喜愛這本書,可能是我就喜歡那種怪誕的叙事以及灰暗、偏执的思想。於是後來我在東京買了本日文原版的留作了紀念。沿著提示的觀光路線,不一會就逛完了,雖說是淡季,又下了點小雨,遊客還是有不少。金閣本身不對外開放,只能路上拍些照片。

我在下午四點多到達伏見稻荷神社。第一次去因為異域的特色,感嘆了一下,确實是很漂亮,但我並沒有花時間去研究相关的歷史或是神社的建築布局及意義,那些我曾經所熱衷的事。後面似乎是一座山,這裏有許多「鳥居」,拍照的遊客挺多的,我在路上還帮一對情侶拍了張合影。

經 Google Maps 的推薦,我去了一家名為「昊」的鰻魚飯店吃晚飯。我點了一份鰻魚飯、「卷」(它就叫這個名字,我感覺是鰻魚和蛋卷合體的東西)和一份特酿日本酒(其名為「昊」)。味道和體驗是很不錯,但是挺贵的,花了我七千多日圓。吃完我就沿著街走走逛逛,抵達鴨川,再沿著鴨川走到酒店。鴨川晚上黑黑的,並沒有很好看,偶爾會遇上一些騎自行車的人,當然他們的車前都是有手电的。路上經過一個小隧道吧,裏面有許多塗鴉,還滿有趣的。

晚上八點多的时候,路上已经沒有甚麼人了,路上亮著燈的一般就是 Lawson 或是 711 之類的便利店。回酒店我想著還很早,就準備去泡個水,那就走吧。去了「誠の湯」,挺好的,僅要一千日圓,比國內我去過的絶大多數地方都還要便宜。當時發生了一件比較好笑的事,因為我知道這有一個池子是露天的,那天又有點小雨,想來去試試会很有趣。Google Maps 說這個地方位於二樓,我又找不到,我就問了一個大哥,不過大哥聽不懂英文,我就「にかい」重复了好幾次外加各種比劃,因為我那時也不會别的甚麼了,但他沒有懂,回我「No English」,我只好尷尬離開。不過後來我還是找到了,就在要進室內池子的地方,那有個樓梯可以走上去。體驗很不錯,我想有機會我會再試試别的。

將近十一點我離開澡堂,路上已徹底無人。我走了一段路,去等末班的公交車。十二點多的時候,我又出來走了走,去 Lawson 買了些東西,這時候雨也大了起來。從便利店出來回去的路上,我似乎有點彷徨,在路口的路燈下拍下了一張照片,因為光線的原因,雨就好像是從燈中落下似的。

第二天早上背上包直接前往了清水寺。剛進去無有多久,便下起了很大的雨,没辦法在裏面停留了一陣子。去求了個籤,第十1大吉,看來還是來對了。當然事實是:好壞也僅是概率的問題(如果好籤數量小于壞籤,那麼就證明那天我比較幸運。),比如後來我在淺草寺就抽了很多次纔中了大吉。不過有趣的是上面的籤文是一首僅用漢字寫成的小詩2,所以有受過中式教育的人應該都能大致明白是甚麼意思。後面雨很大了,所謂「網紅打卡地」二三年坂我就只是走馬觀花;雖是如此,我的鞋也早濕了,不太舒服,於是我就往車站走了。路上我路過了一座青龍寺,研究了一下我纔知道原來西安的青龍寺並非日本人所建;相反,是唐密的祖庭3,後來發展出了日本真言宗。日本佛教相關的知識很複雜,在奈良時我就感受到了,就不再細究了。

God Knows…

God is anything that is right.
Haruaki Fusaishi, Raging Loop, 2015

人總是做著自己認為正確的事,那麼甚麼事才是正確的?正如房石陽明所說,人內心所認為的「正確性」其实和理智、邏輯相去甚遠。它是一些顯式或非顯式的規則的集合,人將會且僅會按照這些規則行事,在此之外的事便被定義為「錯誤的」。這樣聽起來似乎有些奇怪,但試想一下,每個人在為人處事時是否總奉行一套特殊的規則?正是每個人的規則不全相同,所以顯現出不同的性格。換言之,人的行為是由一些規則驅動的,就像是一種編程語言的語法,如果沒有基本的用于定義變量的關鍵字或是申請內存的函數,根本無法編譯運行4。而決定人的這些規則的就是認知。

當人的認知發生改變,就會嘗試增加、删除或修改一些規則。但這種變化似乎並不多見,同一個人對類似的事一般都傾向於表現出類似的反應:有的人熱愛工作,不論是在學校還是職場,都會對自己當前工作負責且認真,而無關工作的內容;有的人內心崇尚完美,或換言之害怕失敗,就會恐於社交,羞於做沒把握的事。總可以根據這些在某些人行動前推測他們的行為,換言之,他們沒有太大變化。我的觀點是:

人的這種應變反應,或稱之為性格,是難以改變的。

我想這會是我和讀者的共識。人所接觸到的事,即使理解了也不一定會成為認知。因為人的本性是怠惰的,人是趋向於不改變的,如果不是極其嚴重的情況,大多數人都不會作出改變。改變是有成本的,是痛苦的,因為這意味著曾一度被認為是「正確」的東西要被自己亲自判定為「錯誤」。由此可見,宗教信仰是强大的。不是因為有宗教信仰的人,或有神論者,他們所相信的「神」有多麼强大,或是多麼難以被證偽,而是这個「神」活在他們每一個人心中,塑造了他們的認知。

進一步想,「迷信」也僅是一家之言。「不迷信者」,科學研究、可驗證性、邏輯就是他們所迷信者。所以能接受兩種不同的「迷信」,那麼在某些合適的位置,它們就能共存。由此再去想全世界有許多數理科學家但同樣是宗教信仰者这件事,也就不足為奇。

最後回到自身,就能總結出自己一直很痛苦的原因:自己是所谓不「迷信」者,且能理解和接受絶大多數理論(信仰),這就會導致很難建立起自己的認知,或者說是穩定的、適合自己的認知。正確和錯誤本就是完全相反的意思,所以人的認知其實也是極端的,非黑即白。這也就是為甚麼人會有「原則」,原則是不容質疑的,不該有特例的,簡言之是極端的。當人能聚合大量思想理論,並都認為可接受時,是危險的,因為這裏面固然會有相左的觀點,如果不能確定自己之於此的原則,一旦某天相左的觀點完全碰撞而致毁滅,代價是極高的。對於我是曾服從了許多非客觀(這裏的客觀其實有些詞不達意,某種程度可以理解為「理性的主觀」,此處我有些濫用詞了,希望讀者能理解。「客觀」的事或觀點是不為他人行為所左右的。)的原則,存在許多不確定性因素,不可控的問題總有可能爆發,從而顛覆整個系統。這是因為从堅信邏輯的「迷信」者的角度想,出現了邏輯不自洽,這樣的認知和自身(遵守邏輯)產生矛盾,無法繼續維持下去了。所以原則必須是「客觀」的,那就能理解認知都是自適應的,哪怕是宗教中的神,也都是被內化後僅存於自己精神中的獨一無二的神。我想人是可以很容易知道認知是否和自己匹配,是否有益於自己生存的。如果發現不是,就該改變。打破藩籬,痛苦地改變會優於痛苦地煎熬,直至死去。

遵守「客觀」的原則,建立最優化自身利益(或局部最優化)的認知。

(局部)最優解是存在的,雖然我說得顯然不嚴謹,因為我沒有定義比較两種認知的方法5,不过我想大腦本身就有這個功能(或者說這個用於比較的函數也是自適應的,這樣我就能取巧地避開這個問題。)。由此可見,邏輯思維是一種財富。雖然理性的人可能會因多次自適應度過相當痛苦的時光,但他們更有機會找到真正的自我。

Cogito, ergo sum.
René Descartes, Discourse on the Method, 1637


  1. 第十為籖號,搖筒而出之。工作人員會根據號碼給對應的籤。相比淺草寺會有意思一些,浅草寺為自助求籤:走到一個「自助機」前,上面有許多寫著號的抽屜;投入一百日圓(如果我沒記錯),然後自己搖籤筒,根據號碼在對應抽屜中取籤。我想造成此現象的原因可能是淺草寺求籤的遊客要遠多於清水寺。 

  2. 可見。 

  3. 祖庭,我認為即為發源之地。此處叙述為 Wikipedia 的說法。見青龍寺。 

  4. 有些語言不需要編譯,如 Python。但同樣有需要遵守的語法。 

  5. 並且這個比較關係是良序關係,即兩兩可比較,且任選一個子集都有最小值。